确实,作为一位媒体人,董卿仿佛永远是“知性美”的典范,她也曾有不周到的地方,但是她始终完善自己,争取做到最好。
永远感叹董卿语言表达的亲和力和感染力,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字字珠玑,优雅自如。一起来欣赏她的几篇精彩演讲,附送文稿!年6月30日,厦门大学迎来了朗读与阅读的盛会。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著名节目主持人,《朗读者》节目制作人、图书主编董卿携《朗读者II》同名图书与厦门读者度过了一个属于文学的下午。厦门曾吸引了鲁迅、巴金等文学大家在此地驻足,构筑他们的“南国之梦”,也养育了像林语堂、蔡其矫、舒婷这样的文人,用细腻的笔触记录这个城市的每一块石头和海风。在这个充满诗意的城市,所有人以朗读的名义相聚,共同拥抱文学。以下是董卿在厦门大学演讲实录。滚动下方查看文字版▼
大家好!很久没有来厦门了,所以站在这里觉得很亲切。我出生在上海,但是来到厦门,我自然也就成了一个北方人。(笑)我记得在俄罗斯作家赫尔岑曾说过:“人一到了南方,他就觉得自己的年纪变轻了。想哭,想笑,想唱歌,想跳跃。”来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变得年轻了。今天站在这里,真正让我心中有感慨的是,一百年前,年的6月26日,我的同乡、上海人、教育家黄炎培先生刚刚来到厦门,还没有安顿下来,就被陈嘉庚先生兴冲冲地邀请到演武场来参观厦大校址,站在那儿兴奋地畅想未来:“三年之后”“山坡上下,楼宇巍峨,弦歌之声,与海潮相答……”刚刚听着鼓浪文学社几代新老社员在那里讲述、朗读,我感慨万千。读书之声与海潮相答,一百年了,陈嘉庚先生对教育的热诚和奉献在这片土地上没有被辜负,所以请允许我郑重地向各位问候,厦门大学的老师们、同学们,厦门热爱朗读的观众们、读者们大家好!我是董卿,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今天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我这两年走过的一些心路历程。《朗读者》节目成功之后,很多人会问我一个问题:董卿,你怎么会想到做这样一个节目?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总是很难用三言两语就把它回答好,所以我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和陈嘉庚先生几乎是同时代的人——英国的乔治·马洛里,他曾经就读于剑桥大学,也是英国著名公学查特豪斯的书院长、英国皇家地理学院的成员。他有着非常俊朗的外表,除去外在之外,还有一颗热爱探险的心。他在年、年、年三次攀登珠穆朗玛峰,非常不幸的是,年他在第三次登珠峰的时候遇难了。整整七十五年以后,人们在珠峰北坡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他的遗体。至于他在遇难前是否有登顶,这成为登山界的一个谜,很多人愿意相信他登顶了,因为这不仅改变人类攀登珠峰的历史,而且似乎也为他短暂的只有三十八年的生命画上一个感叹号。其实在我看来,攀登珠峰对乔治·马洛里来说不止是一个结果,更多是尊崇内心的选择。在之前有美国记者问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登珠峰的时候,他简短地回答了一句:Becauseitsthere,因为山在那里。所以我突然想,我可不可以借用他的回答——为什么要做《朗读者》?因为文章在那里。中国古代的先贤早就对文学的本体有过阐述,“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它的意思就是说人文来自于天文地文,圣人之所以伟大,就是秉承天地自然之道,以文施行教化。在刘勰之前,曹丕说“文章经国之大业”;在刘勰之后,杜甫说“文章千古事”。作为人类文明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这些重要的文字被忽略了,被遗忘了,被淡漠了,甚至被丢弃了,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科技的发展深刻地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电视在西方发达国家民众的生活里还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时,就有一个社会学家说,电视让人们变成了遗忘症患者,我们只对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感兴趣,我们对过去几百年、几千年的事情知之甚少。这句话在今天看来仍然是入木三分,不仅仅是电视,还有我们的电脑、手机,的确把阅读经典的时间大大地压缩了,而且这样的改变也影响了电视节目内容、视频内容的生产。今天在座的有很多大学生,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年到年是各位的童年、少年、青春成长的阶段,你们印象深刻的节目有哪些呢?《超级女声》《快乐男声》《中国达人秀》《中国好声音》《非诚勿扰》,我不是说这些节目不好,我也很喜欢这其中的一些节目。我爸爸,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到今天依然是《非诚勿扰》忠实的观众,每到周末一定守在电视机前看《非诚勿扰》。我后来跟他开玩笑:你这种忠实的守护在我们业内分析来看,就叫补偿性收看心理。他的初恋就是我妈,大学认识的,结婚妻子也是我妈,从二十多岁一直到七十多岁,面对的唯一的女性,都是我妈。哪像现在一个男生对面可以站二十四个女生,相互沟通,充分了解,多么新奇。(笑)不过后来我采访孟非的时候,他也说,其实选择越多意味着失败就越多,未必现在的婚姻就比那个时候的婚姻更幸福。我们回溯这么长的时间,你会发现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文化类的节目可以产生广泛的影响,这是一种缺失,所以年2月19日,当时国家领导人到中央电视台调研的时候说,中央电视台每天要面对数亿的观众,一定要多做一些脍炙人口、寓教于乐的好节目。这句话对所有一线的电视工作者来说是鼓励、鞭策,也是一种警醒,《朗读者》就是在那个春天酝酿,经过整整一年的跋涉,到年2月和大家见面了,一经播出一下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一夜暴红的命运就说明了这一类节目的长期匮乏。我们只是做了这样一件事情,就是敢于在这个喧嚣的时代回归到丰富、深刻的文字世界里。每一次有这样的机会和你们面对面,我都心怀感激,有这样的相聚并不容易,我们可以谈谈文学、读读文章,是一种非常好的享受,这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我们可以彼此照亮、彼此鼓励,所以谢谢大家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来到这里,谢谢你们!这两年来最感谢的人,是一位又一位走进我们的演播室,坐在我对面的那些朗读者。大家刚刚在短片里看到有超过位朗读者,这里面既有薛其坤、潘建伟这样的科学家,一位是清华的副校长,一位是中科大的副校长;也有像贾平凹、贾樟柯这样的文学家、艺术家,还有像黄永玉这样弥足珍贵的大家,他们的到来让我们再次读懂了什么是大写的“人”——人的品格、精神、志向、灵魂,人之所以为人的高贵。今天我站在厦门,我自然会联想到在节目中出现过的和福建、厦门有关的面孔,比如说余光中先生,他二十一岁在厦门大学就读,在这里发表了人生第一首诗,而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段电视影像,也留给了我们《朗读者》。我们可以一起看看。余光中朗读《民歌》影像这是年5月2日,我们到台湾去他家拍摄,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七个月以后他将会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当时我听到他读这首民歌:“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只有黄河的肺活量可以歌唱”,我热泪盈眶。这首诗就像那一句妇孺皆知的“后来乡愁是一座矮矮的坟,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一样,让我们感受到的是对母亲、故乡、民族最深刻的眷恋和爱。我做这个节目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恩,感谢这些所有用命写字的人,把光留给了世界,照亮了我们。还有一个嘉宾是吴孟超先生,他是福建闽清县人,老先生是我们国家最著名的肝胆外科专家,他一生给一万六千多名的肝癌患者开过刀,有多少人因为他的这双手逃离了鬼门关。我们国家曾经是肝癌的高发国家,新中国成立之初,那个时候医疗水平差,肝癌五年存活率不到14%,后来在吴孟超先生和同行、几代学生的努力下,探索、创新出一些新的手术疗法,肝癌术后五年存活率可以达到71%,非常了不起。他在节目中提到了一件往事:在他八十六岁时,吴老遇到了一个病人叫甜甜,她是湖北人,肝脏患了海绵状血管瘤,有好几斤,医院,没有一个医生愿意收留她,因为风险太大了。后来女孩的母亲听说上海有一位吴孟超先生,如果他能够答应给孩子看病,说不定孩子还有救,妈妈就带着孩子到了上海。很快吴老就安排甜甜住院手术,当时跟了吴老三十年的护士长就跟他说,这样的病人也收吗?有多大的风险呢?一旦手术失败了,这会影响到你的名誉,属于晚节不保。吴老是特别温和的老先生,但那次他非常严肃地说,我吴孟超的名誉和一个人的命比,哪个更重要?我当时听了醍醐灌顶。因为我个人在做第二季《朗读者》的时候,内心是有不少包袱的,因为第一季那么成功,很多人给予你赞美,你自己也会觉得真好,到了第二季的时候就会想,我还能获得这么多的鲜花和掌声吗?你会变得很焦虑、恐惧,听到这番话之后,我就幡然醒悟。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耄耋老人,还可以淡然地看待名利,那我们呢?对于我们来说,记录时代人物,发掘文学宝藏,为观众构建一个能汲取一些养分和力量的精神家园,这就是我们的使命,去做就可以了。后来很巧,第一季节目开播的时候正好是节气“雨水”,第二季节目开播的时候又是一个节气“谷雨”,有人就说,你们是不是挑日子?不是,真是撞上。很多时候,做人做事都和农民差不多,你只需要踏踏实实,收成的事情就交给大地吧,这是《朗读者》这些嘉宾给我的感受。刚刚陈伟鸿和台上的各位领导和嘉宾也说到,厦门真的是一个文人荟萃的地方,冰心、林语堂都在这里生活过,就算没有来过厦门也会知道那就是鲁迅笔下“永是这样的山,这样的海”“树和花草,也永是这样开着,绿着”的地方;是巴金心中永不忘怀的“南国的梦”;是郭小川所说的“这不过是祖国的一地,却凝聚了祖国的多少豪气!”在《朗读者》节目中,我们不止一次朗读过汪国真先生、舒婷女士的作品,我记得新中国第一代飞机设计师、专家顾问程不时先生,他当时朗读的就是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一个九十岁的老人一辈子命运多舛,最后当他认认真真地读“从我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的时候,全场为之动容。《朗读者》两季了,今天之所以和大家见面,是因为节目又一次回归到了图书,影像又一次回归到了文字,感谢人民文学出版社,它也会变成一个更加隽永、安静、私密的空间,也希望有更多的读者可以在这个空间找到属于你的光。就像伏尔泰曾经说:“文学就像炉中火,我们从别人那里借来火种,然后点亮自己,再去温暖他人。”再次谢谢厦门的读者!谢谢大家!“其实细细想来,做节目的过程跟种地的过程也差不了多少,我们从头一年的冬天就要开始选种子,像薛其坤校长、贾樟柯导演、白岩松老师等嘉宾,他们都是优质的种子,他们能够保证我们的收成。我们发现了这些优质种子之后,就要开始非常勤奋地培土、耕地,我们希望有一个好土壤,能够让这个种子在这片土壤里生根发芽。”滚动下方查看文字版▼
《朗读者》第二季在年5月开播,年8月收官。时隔四个多月,我们迎来了第二季同名书籍的出版上市。从这个意义来讲,我觉得《朗读者》很像南方的水稻,一年有两次收获的季节,一次是在我们节目播出的时候,一次是在我们同名书籍面世的时候。
《朗读者》第二季现场
其实细细想来,做节目的过程跟种地的过程也差不了多少,我们从头一年的冬天就要开始选种子,像薛其坤校长、贾樟柯导演、白岩松老师等嘉宾,他们都是优质的种子,他们能够保证我们的收成。我们发现了这些优质种子之后,就要开始非常勤奋地培土、耕地,我们希望有一个好土壤,能够让这个种子在这片土壤里生根发芽。
但是优质种子是稀缺资源,不是你看上人家,人家就能来。比如贾樟柯导演,年我们开始跟贾导联系,一直没有任何结果。我记得非常清楚,年1月3日,我实在按捺不住了,自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非常诚恳地邀请贾导来到我们的节目当中。当时导演正在拍摄《江湖儿女》,非常忙,所以我发的信他偶尔回,大部分时间不回……很伤自尊的。这时候,你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女性,你要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不错的女性。(笑)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你要相信,那首歌怎么唱的?(唱)“Ibelieve”,就算你不说话,其实对我也是一种回应。
我们的团队也很配合,隔三岔五跟我通风报信:贾导的电影拍完了,赶紧发贾导:祝贺电影杀青!撒花!贾导今天生日:贾导生日了,撒花!终于,如果我没记错,年6月1日,贾导坐到了我的对面。
两季多位嘉宾,像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了,每一位嘉宾的背后都有一段这样的过程,我说这个没有丝毫的抱怨,相反,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很幸福,而且对每一个到来的人充满感激。我感激他们的到来,他们不仅来了,而且如此坦诚,不仅说了,而且如此智慧,感谢他们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且当他们走的时候,也对能够参与《朗读者》心怀感激,那是我真正满足的时候。当贾导站起来,轻声细语地对我说:“董卿,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敞开心扉了。”当毕飞宇站起来说:“两个多小时了吗?我觉得我只说了二十分钟啊?”当张(弥曼)院士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说:“董卿,这个过程太愉快了。”我觉得很值得。这像什么呢?就像你弯腰屈膝弓背很长时间,脸朝土地背朝天,手脚发软,终于抬起头看到一片绿油油的秧苗,那时候的那种喜悦啊,你觉得它们活了,未来观众就有的吃了。
所以可能也是因为这份诚恳、勤奋和踏实,我们的确邀请到了很多平时几乎在其他文艺节目当中难得一见的面孔,被很多媒体评论为中国各个领域金字塔尖的无价面孔来到我们的节目当中,他们身上有些共同点,比如他们对社会的进步、对国家的发展都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比如他们身上有一些非常宝贵的品德和品质值得我们学习,值得弘扬。我觉得他们是财富,他们在这个舞台上是朗读者,在生活里也是努力的奔跑者,就像后来《人民日报》刊登的文章当中提到了《朗读者》从某种意义来讲,“向世界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
这是我想分享的第一个感受。
第二个感受是我自己,做第一季《朗读者》和做第二季《朗读者》的时候我的心态是不太一样的。第一季的时候我跟魏地春台长说,见谁都要说这个事,可以说是执着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有多难,到底有多苦,到底这段路有多长,我就想把这个节目做出来。到第二季的时候,我有顾虑了,在第一季的盛名之下,该如何维系?就会有包袱,自己暗地里想会不会还那么好,会不会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万一不那么好怎么办?因为所有人都会贪恋掌声和鲜花,所有人都害怕失去已经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