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八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
READON「欧阳天祥
和谐就是美的灵魂
」人物介绍
欧阳天祥，上海交通大医院整形外科主任医师，教授，研究生导师。兼任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学会整形与美容专业委员会主委，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医学美容专委会眼整形分会主委，中国医师协会美容与整形分会小儿整形外科专委会主委，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医学美容专委会长江三角地区专家协作组第一届主委员会主委，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医学美容专委会血管瘤与脉管分会候任主委等。
从事整形美容外科30余年，技术精湛全面，具有处理各种疑难杂症的丰富临床经验。擅长：１．美容（隐痕内眦开大及重睑等眼整形、面部年轻化、鼻整形、耳整形、各种脂肪移植（面部、乳房、私密等）、形体雕塑、微创除腋臭术等）、疑难失败美容病例修复；２．乳房整形（各种隆乳、巨乳缩小等）；3.私密整形与再造；４.各种难治性创面修复、体表肿瘤切除美容修复；５．疤痕及创伤晚期畸形修复；６．各种复杂的新生儿及小儿整形（唇腭裂、耳畸形、上睑下垂、手畸形、瘢痕、小儿脂肪移植等）７．血管瘤和血管畸形综合特色治疗，达到国内领先、国际先进水平。
采访笔记距上次采访已有五年，我见到他头顶的发量开始稀薄，而我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我承认，这是这个阶段最过瘾的一次对话。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旗花箭竹一样的问答递来递去，结束时，我们都惊艳于彼此这些年的成长。我想，如果你有机会听到这个录音，许多关于美的观念，将彻底被颠覆。
事实上，这些年他的变化挺大，作为中国整形美容行业多个亚专科主委，以及行业内屈指可数的全能型专家，他身上的使命感远远超过五年前。
“这五年，最大的欣慰是，奠定了科室小儿整形美容的地位，我们的病人绝大多数来自全国各地，血管瘤，唇腭裂，先天畸形等等。”他说，全年病房与门诊的手术中，小儿整形占到了六成以上。
他坦言，除了小儿整形，医美手术这些年增长趋势有点刹不住，“现在还有人点名要做刘嘉玲的眼睛，邱淑贞的胸部，张曼玉的酒窝，梁朝伟的嘴角吗？”我问。
“这已经很少了，你说的那些人，现在的孩子们未必care，很多年轻人要做网红的鼻梁，无辜的眼白，你会听到无数令人嗔目结舌的需求，先不评判是与非，但是作为整形美容医生，你得熟悉这个时代。”
“就像我们这一代人熟悉的流行经典是张国荣，谭咏麟，李宗盛，蔡琴，陈淑桦，而新一代人熟悉的流行音乐，我们只觉得烦躁不安，将来，在年轻一代成为这个社会中坚力量的时候，美的理解是否也会随之改变呢？”我问。
“任何情况下，浑然天成，自然而然，适合自己的美，才能持久。你看过《一个明星的诞生吗》，ladygaga饰演的。”他说起那部电影。我意识到，他始终保持着这样的习惯：看电影，从电影里寻找到任何美的元素，以及美的细节。
我看过这部电影，我告诉他，这是一部需要静下心来看的电影，因为里面大量的人物对话以及人脸特写。
他说，是的，其实我之前对ladygaga是随我女儿追随的偶像的疯狂印象，直到看到了这部影片，她的美，被激活了，所有的呈现都是精彩绝伦，她的缺陷已经微不足道。于是，我去了解她的身世，她真的是用忘记，换来了世界的再次认识。
“美到底是什么呢？我一直都在思考，田野里耕作的粗壮黝黑，挥汗如雨的农妇，不美吗？竞技场上气吞山河，舍我其谁的壮士，不美吗？外表的手术做的越多，越觉得比不上真正的那种内在美，来自内心，来自专注，来自精气神，来自与自然的和谐，那就是人类最真实的魅力。”他说道。
口述实录
1美丽未来
唐晔：欧阳教授，您好，一别五年，相比五年前，您有哪些变化吗？
欧阳天祥：操心多了，头发少了（笑）。其实，这五年变化还是很大的。说说学科吧，小儿整形手术是我们的特色，医院的特色，小儿整形手术涉及相关学科非常广，医院有强大的麻醉、护理、内外科、营养、心理等相关小儿学科支持，小儿整形手术已经在社会上有了良好的声誉和知晓度——我们的病人百分之八十来自全国各地，得到了业界内外一致认可。我个人也担任了中国医师协会美容与整形分会小儿整形外科专业委员会主委。
回头来看，我们在做小儿整形手术方面，的确有比较突出的优势，比如，我本人有三十年成人整形的基础，而许多同行是儿童外科的医生转型的，所以我现在做小儿整形就比较得心应手。
比起几年前，我们接收的小儿整形的病例成倍增长，我们提倡的理念是，小儿最大的特点是再生能力强，皮肤软组织扩展性，以及组织内富含干细胞。三岁之前的治疗干预，不仅效果明显好，而且对孩子以后的发育、心理成长都有极大帮助，也促进家庭和谐。我为什么强调早期干预的重要性呢，因为我做过各个年龄层的整形，见过脸上有畸形的成人，即使后期整形后，心理问题是很难纠正的，所以在国外的小儿整形，一直对疾病早期发育机制的研究、早期手术干预等，都是研究的前沿和热点，引领整形界的学科发展，国际上小儿整形走在前面，我们也在努力跟随。
时代在进步，现在大家也能接受这样的观念，全国各地许多孩子都送来这里，比如最多的是小儿的血管瘤，这类手术越早干预效果越好。
唐晔：许多家长在发现孩子血管瘤以后，茫然失措，不知道要带孩子去哪个科室，您说一下咱们的特色？
欧阳天祥：血管瘤这种手术，看似很多科室都在做，但我们治疗手段可能是最多的，我们小儿整形有美容手术的治疗手段，比如孩子头上长有血管瘤，一般来讲，尽管这部分头皮血管瘤可以治疗消失，但往往长大后遗留秃发区，但我们进行早期手术一次性切除，就完全避免有秃发，头发跟正常一样，孩子长大都不知道自己有过这种疾病。除此以外，还有注射、口服药等方法结合在一起。而且，我们可以做到1个月的婴幼儿麻醉，能做到早期治疗是非常重要的，就像正要开花绽放时干预血管瘤快速生长，一个最正确的治疗时间。
这类手术占小儿整形比重是百分之六十，还有百分之四十的手术，有小儿体表肿瘤、黑毛痣，唇腭裂、鼻畸形、手畸形、小儿脂肪移植之类都是我们的特色治疗。还是一句话，一定要早期治疗。一方面是皮肤能更好地恢复，另一方面，三岁前还没有自我意识，会减少长大后的负面记忆。比如黑毛痣，以前是必须要等到孩子长大了再行手术，孩子会很痛苦，而现在半岁就开始分期做，一点一点解决，到3岁有自我意识时，已基本治愈，没有留下心理创伤。举个例子，比如孩子肚子上长了10*20的黑毛痣，第一次切8公分，切两三次就没有了——年纪越小手术，伤疤越不明显，疼痛感越低，恢复得越好。
当然，早期干预，医院的良好小儿基础，技术上要求精准细腻，对手术要求很高。
唐晔：有令您印象深刻的案例吗？
欧阳天祥：有个一岁的小朋友，南京来的。左额部及上睑一个巨大血管瘤，不仅遮住眼睛，而且大部分在溃烂了，医院，都不肯接收，几乎快放弃了，我们评估接手以后，先经过打针吃药控制了血管瘤，后来成功完成了手术，恢复接近正常。治疗的难点在于，很难确认眼睛是否能治好，而且混合型血管瘤已经溃烂了。另外还有个患儿，右侧下唇及下颌血管瘤伴溃烂完全裂开，孩子无法吃奶。好在，有我们科室间的配合，还有家长的支持，现在好几年过去，孩子脸上的血管瘤基本上不明显了，今年上小学了。
唐晔：是不是有很强的幸福感？
欧阳天祥：是的，经过治疗，这些孩子都有了一个美丽的未来。家长经常会在他们的群里推荐我，这样的反馈让我很欣慰——患者的口口相传是对医生最大的认可。还有一些孩子说，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学医做一个像我这样的医生，我听了真的很开心。
2致力于完美主义唐晔：除了小儿整形，说说其他的手术领域？
欧阳天祥：好的。所有手术里，小儿整形占百分之六十，其余的是成人创伤等病理性手术，还有门诊的美容手术，就是医美，相比起小儿整形，医美又是另外的要求，比如隆胸、缩乳、面部年轻化、眼睛美容等，现在眼睛美容占医美市场百分之四十的比重，非常考验技艺，还要心理上的沟通。
唐晔：您现在的手术量一年有多少呢，您觉得怎样的手术才算是成功呢？
欧阳天祥：包括门诊手术，我一年总要两三千台吧。我是属于我们这个年龄段在整形界至今活跃在第一线的老兵了（笑），受过全方面的培训和自我发展，对于各种整形美容手术的理解，大都是触类旁通的，包括心理学、沟通学还有审美观，这些技能是互通的。
我觉得，中国的整容技术已与日韩比肩，并且我们的手术量大，如果医生悟性好，可以走得很远，我们有许多技术一流的医美亚专科医生。但是，我想说的是和谐，比如说做眼睛美容，就要考量整张脸的配合。会做这个手术，更需要观察脸型的配合，并且考虑病人的职业特性、性格特点，还需要心理疏通等，所以，每一台手术都是因人而异的美学设计。
现在有些外科医生看美容市场火热，就转型医美，手术也不算差，但手术效果总是觉得不协调，所以，一台成功手术和谐度是非常重要的，和谐就是美的灵魂。我不认为所有医生都能做到，而让接受手术的人感受到焕然一新的喜悦，这才是我们所想要的。
唐晔：您能不能谈谈对医美行业的看法呢？
欧阳天祥：医美行业的需求越来越大，随之问题和乱象也就接踵而来。比如开双眼皮，现在的要求是要睁眼有神，闭眼无痕，就是说做得更自然。但每年都有很多要再修复的手术案例，导致我们需要修复的患者变得很多，我们有时真难以理解不知道这种手术是怎么做的。
有一个协会叫损伤修复协会，我也参与其中。损伤修复是比较棘手的，我们一直在讲行业的规范，整形美容是好东西，但是好东西一定要合适的人用，而且一定要用好。比如注射玻尿酸或脂肪误打到血管里，轻的导致局部皮肤坏死，重则流到眼球、大脑、肺导致失明、偏瘫甚至死亡。因为我是做血管瘤手术的，非常了解注射到血管内的危害。我常常在会议上讲注射微创手术的安全问题，这些问题只要操作规范、细心一点，完全都可以避免。我不愿看到行业出现这种可怕事情，只要出现了，就可能是行业的灭顶之灾。
唐晔：您在手术台的感觉，和五年前有什么变化呢？
欧阳天祥：我相信，我和很多优秀的外科医生一样，一上手术台就不知疲倦，手术还是追求完美，减少患者的痛苦，还有就是追求创新。这里分享一个有关创新的故事吧。那是有关内眼角开大的手术，包括国际上常规手术是做完后容易遗留小疤痕，我一直在琢磨，争取做到自然看不出疤痕，一直在完善甚至和双眼皮结合在一起，所以要一直坚持去做，寻找简单有效“无痕”的方法，现在越做越好看（笑）。
3美之独一无二唐晔：美的标准到底取决于谁呢？
欧阳天祥：首先是要尊重患者的想法，因为每个人对美的追求不一样，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每个人对事物的认知不一样，所以我大多数是在患者的想法基础上进行设计。当然，医生肯定有自己的审美思考，立场就是整体和谐。如果有些患者一定要按照某人的鼻子、眼睛来做，那么，我会看他的基础能否做成那样。总结来讲，第一是分析患者的需求，第二是需要我们的引导和教育。
事实上，人年轻时候很美，年纪老了想要整成小姑娘一样的容貌，这是不合适的，就像有时候皱纹代表的是一种岁月痕迹，让人看到反而会觉得很美，所以，美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如果我觉得美容方案不适合他想要的，我也会劝其不要做。
唐晔：当年会有说要刘德华的鼻子，张曼玉的眼睛这样的病人，现在的病人会按照怎样的参照来选择手术呢？欧阳天祥：现在大家是比较个性的。前期有些人会参照网红，为了“时尚”做些过分坚挺的鼻子，还有追求眼白更多的所谓的“无辜眼”，甚至还有要做很宽的眼睛。不符合正常审美的，我一般还是会拒绝的。
唐晔：您会对美的趋势有怀疑吗？就像以前我们听罗大佑、李宗盛他们的歌曲，我们都会觉得很喜欢，但现在的年轻人更喜欢网红的歌曲，那对美的理解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欧阳天祥：从国际上的趋势来讲，有一部分人趋于自然美，还有一部分人更喜欢标新立异，我认为审美虽然会变，但是主流还是趋于自然的。但不可否认，还是有一部分群体是非常特殊的，他们的需求在我眼里是毁容，但这是他们所想要的，思想是我们不能控制的。
唐晔：这五年来，有没有像过去一样，坚持看电影来获取更多的灵感呢？
欧阳天祥：那是肯定的，我需要去看漂亮的女孩子（笑），要去看抖音，要去接触他们所喜欢的，包括我的女儿喜欢的电影，我也会一起去看，甚至是最近的《哪吒》，因为这是小孩的心理，这就是我所需要及时了解新时尚或潮流，需要懂年轻人的内心——我需要和各个年龄层的人都能较好的沟通和理解。我对女儿说，你喜欢什么都是可以的，但是会培养她的审美眼光。我觉得，最合适的就是最美的，每个年龄阶段喜欢的都不一样，良好的沟通知道对方的需求，然后达到完美的效果，都是很重要的。
唐晔：是不是说，手术之前，您都要做大量的铺垫，包括心理？
欧阳天祥：是的，很多需求是很不现实的，需要纠正。有时候我很欣慰的是，有些患者会说，教授，你所指出的都是我想要的，这是因为我了解她的需求。所以，站在患者立场想问题以及良好的沟通是最重要的。
唐晔：在您心目中，有独一无二的美人吗？欧阳天祥：其实，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美，每一种美都不一样。美不能是千篇一律的，有人带着眼神美，有人是姿态美，不过，我还是希望外在美和内在美融为一体，那就是独自的气质。
唐晔：有您可以向读者推荐的书或者电影吗？
欧阳天祥：我喜欢看案例分析，还有一些心理学的表述，因为我需要了解这些。至于电影，可以推荐一部《一个明星的诞生》，LADYGAGA主演，过去我对她并无好感，觉得她太疯狂了，但现在我却觉得她很有魅力，她的奋斗，她的苦楚，她对引导者的爱，都很感人。内在的学识、气质、胸怀是会让人更加美丽的，内在美才是最美的……
唐晔：这么多年来，您不曾改变的是什么呢？
欧阳天祥：应该是对医学的追求，尽管有牢骚，但是我得到了许多认可，我自己的精益求精，我自己对完美的追求……所花的心思太多，所以这方面我一直是保鲜的。
采访/唐晔编辑/阿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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