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群星闪烁

今晚月光皎洁,站在二楼阳台迎着习风,眼前是群山和接壤的纯净的天空。十五快到的,离月圆之日仅差三日。

也是我父亲离开人世的第三天。

癌症。前后仅45天。

初去杭州检查的那几天还去了西湖,灵隐寺,也带他去了我的学校,坐在我的宿舍还要听他们吐槽我的宿舍那么小。但我也切实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样,他的腹痛日渐严重,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歇息了,也逐渐无法忍受等待检查叫号没有位置坐的漫长时间。医院热闹得好像菜市场,人们从各个地方来,鱼贯而入的人群分涌入不同的科室。起初并没有告诉他是什么病征,医院的初步检查是血管瘤。就是那天,那天赴了哪家日料店,哪家日料店就关门不营业或者直接倒闭,私以为生活在处处为难我的那个晚上,我在最终吃到晚饭的时候接到了电话,说爸爸检查出了瘤,要来杭州做检查。

起初以为是肝癌,故做了众多的功课,得知了今年恰好有几样靶向药纳入了医保,靶向联合免疫治疗有较好的成效,抱着希望最后拿到的检测报告上写着胆囊癌伴肝内多发转移。偏是尚未有靶向药,目前最成熟的治疗方案是化疗。也偏在第二次去杭州准备开始化疗的时候,肝功能异常,胆红素偏高,无法开始化疗。

往后为了护肝辗转了感染科和肝胆胰外科。而他的身体像是决堤的堤坝,哪里破了补哪里,却环环相扣,互相干涉。肝功能异常是由于肿瘤梗塞,化疗无法开始时因为肝功能异常,觉得痛就开止痛药,贴芬太尼,止痛引发了嗜睡和呕吐的并发症就挂参麦针,吃止吐药……受疫情影响,医院不许多人陪护,也不许探望,我来回穿梭在学校和浙一之江院区之间,在庆春院区和之江院区的接驳车上,在40多分钟的车程,汽车穿过隧道,行驶在跨钱塘江的大桥上,灯光昏黄地摇晃,一想到他在病床上忍受着疼痛,眼眶突然间就被浸湿了。

后来转外科做了穿刺引流,他的身上插了一根引流胆汁的管子,后来腹水又接踵而至,他的身上又插了一根引流腹水的管子。我眼见他在病床上愈发没有精神,连说话也提不上力气,吃饭没有胃口,不能下床走动。我也眼见着妈妈为了照顾爸爸,在这些日子里陪着他日渐消瘦。

做微创手术的时候,由于要全麻,医生找家属签字,“患者手术期间可能出现心功能不全,心梗,心脏骤停,抢救无效等可能,家属表示理解,签字为证”。那是我第一次作为患者家属行术前签字,听着医护人员的解释一时间恐惧占据了我的全部。我安慰自己只要是手术就必然会有风险,而他必须要试试这条路能不能走通。而后在手术的中途,我被叫进了手术室,那个医生带着手套,用脚点开了每一扇门的开关,告诉我现在出现了一些状况,需要我做决定。决定要不要冒着大出血的风险,继续手术,还是保守放弃这个方案,明天换一种。如果大出血了,就只能立刻送去另一个手术室抢救了,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能不能经受住更大的手术。我选择了后者,于是在他麻醉劲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不敢告诉他今天的手术没有成功,明天还要尝试另外一种方案。

后来,有一次他说全麻的时候,好像人真的去了那里一趟。

黄疸一直无法好转,化疗的希望破灭,他说想回家了。医院前后住了10天的院,申请了2个陪护,我白天就一直待在病房里陪他,可是他嗜睡越来越严重,吃得也越来越少了。而他醒着的时候,可能就是因为腹痛,医院的天花板,时不时皱紧眉头,咬紧牙关。在他嗜睡的时候也常出现这样的时刻。有时候想和他说会儿话,他便是连说话的力气也缺失,也因为生病没有食欲,吃不下东西。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告诉我和妈妈,他可能坚持不了几天了。

在3号楼15楼的病房里,进出都是癌症患者,隔壁床来的都是日间化疗的患者,按照周期一次一次地来输液,所以几乎每天都在换人,另一床是一个老爷爷,他的老伴陪着他,说这已经是第七年了。对于他们,癌症都不再是陌生人了,我却在每次他们讨论病症,说化疗,放疗的时候掩面,为连化疗的机会都没有争取到而痛苦不已。

16号的时候,血压低于正常水平,医生说这样的情况随时有可能休克,叔叔和姑姑一整晚也和我和妈妈一起陪在他身边,盯紧了每一次测量血压的数字,牵着他的手,唤他的名字。

17号的下午,办了出院手续,回家了,回了故乡。

在他亲手盖起来的房子里,来了很多很多的亲朋好友,姐姐也终于结束了隔离,同一天也回到了家里。医院只开了止痛药,但是他现在连一整颗完整的药丸都吞不下去。叔叔和舅舅在17号的晚上驱车去了另一个很远的乡镇,传有一个很厉害的中医医生,曾经救了谁的命,在大晚上把人请了过来,给父亲看病,医生开了好几帖中药,熬了四碗。告诉他一定要喝下去,喝下去才能好起来,一口一口的用勺子喂到他的嘴。第二碗在18号的早上,逼他喝了小奶奶熬的米汤混着奶粉之后也喝了下去,他清醒的时候还和来看望他的亲戚打上那么一两句招呼,但也开始说胡话,痛的叫出了声,他身上开始冒冷汗,手脚冰凉,即使挂着氧气,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而在傍晚的某个瞬间,我们彻底失去他了。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而今起手操办的身后事,叠的每一个金元宝,烧的每一柱香,和所有生者还要维系的所有生活的瞬间里,都心存怀疑。

他今年58岁,距离退休只有2年了,他还在努力地工作,在我因为加班觉得难受的问他我为什么人们要坚持的时候,告诉我他都坚持下来的。还有2年,他就可以迎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可以不用再去那家他一点也不喜欢的单位,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旅游,甚至可以期盼着我和姐姐嫁人,他好抱外孙。而这一切,对未来所有所有美好的期待,逐渐逐渐化作了青烟。

我时常觉得孤独。但独自面对死亡的那一份,却远远在我想象之外。我不敢去思忖他最后这段时间里每一场心理变化,连这最后一段时间的回忆也要让心开始绞痛。到此停笔。

若是有来生,请一定做个幸福的人。

我会永远想念你,我的父亲。

年7月21日

22:33

于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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